我說的不一定都是對的

　　原來我這麼地不會說話。

　　我打電話想安慰你,但卻什麼都說不出來。我想要聽見你的聲音好安心， 好確認你是安好的。而你的聲音如常，我確認了。我反而僵住了，不曉得該 怎麼處置自己。你有點激動的說著，偶爾停頓下來，帶著一點感嘆。我在那 些空隙裡想著，你微笑的臉，說著：「我喜歡快樂起來。」然後我會為了這 句話背後的意思而悄悄地心疼。我口拙，我不會說好聽的話，我不會安撫人 ，也不會鼓勵。說話對我好難，因為曾經聽的太多。

　　我曾經聽著那些話，但專注在說話的人臉上。話說了什麼不重要，所以 有時候我不想讓人知道出了什麼事。因為我自己都不知道要怎麼說，才讓聽 的人覺得舒坦，或聽到心坎裡了。但總是有會說話的人出現，不一定清楚發 生了什麼事，卻依然能夠照顧到我的感覺。那一刻我總覺得他們是天使！他 們說的話不多，說完了也懂得靜靜離開，但你知道他們是守候在那裡，你也 隨時可以走向他們。

　　說了好多話之後，該聽誰的好？那些沒有到我心底的話都被我很不知感 恩地拋棄了，但我會記住他們的臉。我安慰人的方式通常就是說我自己。說 自己總不會錯了吧。我說自己的事，找共通點來說。因為我覺得告訴人家怎 麼做並不會比較好，如果自己能有一點點幫助的話，就是讓他不要那麼孤單 。也許自己的話語裡會有一些對方需要的，那麼自由取用。這樣一來我就不 會誤解或是給了不該給的建議。說些泛泛之詞好殘忍，有時卻又可能是合適 的，因為泛泛也就無傷大雅，可以拿來撐撐場面聊表心意。某些太泛泛的話 又包含了太多的心意，因為不曉得怎麼說，所以只好遷就現有的來表達。我 常困在當中不知如何是好。

　　話如何說的得體很重要。我老是在不經思考下話就冒出來，這個衝出來 的速度也不小心讓聽的人受到傷害。有時是無心的，對方可能也知覺我是無 心的沒有跟我計較，但察覺以後我真的愧疚的半死，想誠懇地跟人家謝罪。 也有的時候我把冒出來的話當作塞子，堵住發展的所有可能。因為我覺得我 要發怒了，因為我覺得我要受傷了，所以趕快拋出拒絕，在造成傷害之前先 製造一個小小的傷口，來遏止可能的失控。但這個傷口卻總是很難好，有時 還會長期發炎。

　　我習慣性地先想好自己要說什麼才會發言。如果遇到不會說的話題我會 陷入沉默，沉默到我以為別人都忘了，這件事好像被遺忘了，連我自己都不 確認的地步。所以我比較喜歡靜靜地聽。我曾經跟一個人說我愛他，正確來 說，是想表達「愛」這件事，但我並沒有用那個字彙。我事先演練了好幾遍 ，每次都在心中默想，好久之後才敢面對自己的聲音，對著夜裡的空氣講話 。但最後我還是不敢說出口。對身邊所有的人敘述這件事也沒有讓我更有勇 氣，當下我就是緊閉著嘴巴，甚至心裡也不敢想這個念頭。直到某一天夜裡 ，大拇指發了神經，熬夜過度腦袋空空的情況下，我才傳了幾封很白濫的簡 訊來折磨自己。雖然最後我逼著自己在電話裡親口告白了，但對方卻有點笑 場：「那我要說什麼？」「說你知道就好了。」那時我這麼回答。事後卻很 後悔，我為什麼要告訴對方該說什麼話呢？

　　我可能喪失了什麼連自己都不明白的東西。

　　沉默太久說話變成一件奢侈的事。越在意我就越不會說，越想說我就越 慌張。到現在我覺得說話變的重要了，卻講的十分笨拙。還是說些無意義的 話較在行，輕鬆又自在，我常陶醉在裡頭，自得其樂。然後有一天發現，還 是得講些有份量的話，生活才會厚實，有深度。

　　今天晚上想對你講的話，其實只有一句：「你好嗎？」而我支唔的幾句 話裡面，可能沒一句到重點，或是對你有用的。而最後整通電話我只記得一 聲：「好。」這是我對你的承諾，相約見面的承諾。很重要，這代表我牽繫 著你，你牽繫著我，心裡某個角落，的掛念。

　　我要把它珍藏起來。